(一)
外公细细的眯着眼,拇指慢慢的摸着一张麻将牌,笑意由浅渐深沟壑般的裂开,他猛得一翻手,啪一下把牌扣在桌上,随即翻转过剩下的牌,嘴里喊:“人胡,通杀!”同桌的三个人拉长了脸。站着看热闹的几个老太婆老公公都啧啧地惊叹。可不是,清一色加杠后开花,起手第一张牌就宣告了这次赌博的结束。
半分钟前所有人还有的幻想和希望就在那一声人胡里消散到无影无踪了,外公兴奋地笑,半弓着身子,手指抖动朝自己怀里虚空勾动,“你,你,还有你,死老婆子,快把钱都掏出来。”
赌桌上的规矩,天胡人胡的牌,另外三家没别的选择,只需要把身上的钱掏光放下,自己手气太背就这样的了,这似乎成了赌桌上的金科玉律,比法律还严谨,屋里的人一窝蜂的就散了。
我喜欢这样纯粹的投入,不会伤害我脆弱的神经,半夜里,我又泡上一杯咖啡,当清冷的空气里还没有弥漫那开浓浓的味道,我已经溜进了传奇。
窗外是一堵漆黑的墙,传奇里灯火阑珊。因为嘈杂的周末刚刚过去,残存的虫子便在蜈蚣洞里张牙舞爪的跳跃了起来,我念叨着“天有多大宽地有多大产”夹杂着“阿弥陀佛”挥动我手中的银蛇……晚上我什么地方也不想去杀,喜欢待在这里----一是因为这里只有跳跳蜂和蜈蚣,对于道士的我来说好杀;二是因为这里混的久了,朋友多了,打情骂俏的说三道死的你争我夺的吹拉弹唱的你扯我皮的好热闹。
组了两个朋友一起杀虫子,其中一个还是昨天晚上打过架的敌人叫“真情流露”,不打不相识嘛。组的另外的一个人问我是不是女的,他说我这么爽朗不像个女的,于是我告诉他晚上我说什么也不和别人打架了,我要学会温柔的对你们。他们俩同时打出一个字——“晕”。
一个名字“无痕”在我眼前跑过,我的心嘣的一下,往日的恩怨情仇一下子涌上了我的心头,女子可杀不可辱……
想起重新拿起传奇帐号玩的时候聊天最多的是他;祖玛寺庙里他和我一起冒险,教我认识什么是武士的刺杀本领;曾经为了证明自己在蜈蚣洞里等他一起组着练级我傻站了半天……而所有的一切回忆都终止在我召集的一次打群架上,他却在我的身边打出一行字:我的朋友叫我去$%^%打装备。
我也打出两个字:去吧。
往事不在,我奇怪我会对游戏里的东西这么地开始计较,咖啡有点凉了,兑点热开水继续。定睛一看,无痕杀的不正是真情流露吗?我连忙冲上去,打一个大大的红红的“防”字,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吧嗒出一个“停”字,而他们依旧在互相杀着,没有原因,看不到结果,两个传奇的人在虫子间穿梭着,真情流露也是道士,他的宝宝追着是武士角色的无痕,我,无心练级。
(二)
泽兰是我,我是谁?
眼看画面上的女道士穿着漂亮的银色的幽灵战衣,手中拿着银蛇对着虫子不停放防,砍杀,轻提手腕滴沥叮当给自己的排骨加一道道幽蓝的血,继续和厮杀着,自己的脑袋里一片空白,我分不清自己是传奇中的泽兰还是生活中的自己,泽兰是我,我是谁?
在传奇里朋友们亲切的称呼我“兰”“兰”,可是我却忙着思考,如果我是那个被称为是“兰”的女子,那么,现在的我又是谁?她是我,我是谁?我是她?那她又是谁?我被这个问题搞地头晕眼花,谁都叫她老婆,那么我真正属于谁?
房间里的饮水机再次燃烧起来,提醒我已经半夜三点。一直没有半夜欣赏音乐的习惯,怕是有声胜与无声的寂寞。包围区的虫子该杀的都杀玩了,这样间隙的时间要是平时我早就见缝插针锲而不舍的调戏人家了,但是今天没有那样的心情,转头间,我望见了身后那个镜子中的女子,脸色有点苍白,眼神像猫一样迷离着,咖啡已经淡了,慢慢的像水,是的,像水……但是我却找不到那种清澈的感觉,混混间自己早已迷失了对水的感觉。
有人说,脚指头是很有学问的,大脚趾是无所谓的占据着老大的地位,但三儿要是比老二长的高就不是什么好事,今年很平静,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我依然慵懒地做着生活中该做的琐事,网络上依然招蜂惹蝶,有假期的时候也依然往北方跑……认识不该认识的和该认识的,相识、相知、转身相别、相忘……终于无情可待,命中注定的永远不会为感情而等待。闭上眼睛,干涸的感觉有点像一点燃烧的火充斥着我的眼睛,预示着我不该再睁开它了,我知道白天真的睁开它的时候,总会有一场错觉,总以为自己还是泽兰,听见别人叫我的名字,知道我还是不是她。
打架的还在继续,我烦了厌了倦了,打出一行字:无痕,你再继续杀,我就杀了你!
我的宝宝被我带在身后,我站的无痕的左边,真情流露站在无痕的对面,另外一个组的朋友站在我们的不远处,战争似乎无法避免,他被打飞了。
下一场打架报复的严重性总是和上场打架的时间成正比例的,和上场打架的原因大小成正比例的,和上场打架者的年龄成正比例的……现实中的无痕要比我大几岁,真情比我小几岁,至于打架的原因在打架的间隙里,无痕隐约已经在指责是真情抢了他杀爆虫子爆的什么东西,那感觉就跟一只小猫抢了老虎的骨头,老虎很是生气……
(三)
第二场战争很快就卷土重来,真情流露已经下了,杀光了虫子的空地上显得有点清冷,我和组的另外的一个人在等待着虫子的再次刷新可以再次淋漓尽致的厮杀。
突然我被人围攻了,慌乱中看到一只狗,准确的说是一个黄色的神兽,在传奇里打架的时候撅起屁股我只能看到小狗的下巴了,攻击方式是频繁地喷射火焰,我是道士,可以隐身,不怕。不久我全身都绿了,这是带狗的道士专用的一种毒,被施毒的人赖以生存的红色生命库就会急速的扣血。危及我生命的还有一个武士对我张牙舞爪的砍杀,武士的攻击力比我要强的多,对砍是拒绝的吃亏。打架的时候,人总是很清醒的,引身加血跑开,我一下子就做完了,我的鼠标在搜索着打架人的黑名单,明明刚才看的无痕带队的,主谋怎么不见了,我冷笑着。
不见了的原因可能是死了,掉线,或者逃跑……组我一起的武士很快就不见了,我和他们耗了几分钟,烦了。在家上网的唯一好处是打架的时候跑的比别人要快一点点,顺便我用全世界都能听到的声音发布寻人启示:无痕,你在不在,在的说话!
无痕杀我是我所估计不到的,喊了两句,对方有人回应:他掉线了。
是掉线还是由着我被人砍死,我想目的都是一样的,一场只有一个主角的战争,想起来我还是嘴角挂起了一丝微笑。
一次和无痕的愉快合作杀虫子后,约好下次继续杀,我向无痕要了电话。但一直没有打,以前要电话的目的也只有一个,家里的网线有时候不稳定,断了以后就撇下游戏里另外的合作伙伴,半天都爬不上来,更别说是QQ上联系了,能够一起冒风险的时候把朋友撇下总会有点失落的,是在意游戏,在意游戏里合作朋友……但一直没有那个紧急通知的必要。
“停战,我给无痕打个电话”,我跑回到他们面前,对刚才给我回应的人发话。对方也许没想到我这么做,一下子都楞在那里,等反应过来,带狗的气不过大老远的跑来的窝囊,对我又放了几张符,同行的人大喊:“停了停了,她在打电话。”
(四)
电话还在犹豫该不该打,无痕已经上线了。
“你---过来!”周围很静,没有虫子的叫唤,没有法师放电的声音,也没有道士放符的声音,我的话就像在泥潭里扔下了一块小石头,转身,我向一堵墙的角落走去,我走地很慢,无痕跟了过来。
“好了,你不是要杀我吗?”我注视着他的眼睛说。我无法再无欣赏武士那间让我心仪的战神盔甲,此刻,那衣服也没有随风摇曳。“杀吧。”
如果游戏里还有昂首的姿态,我想我现在的动作该是标本式的动作。无痕沉默了半天,说:“那你为什么帮别人杀我?”
“你自己也看到了,叫你别杀了还杀!”
“这是不公平的!”
“游戏没有公平对错,你多大,人家不过是个孩子,你不也一样。”
“这不公平。那样的人也会是你朋友吗?”
“游戏里的朋友大都是临时组合的,再说玩游戏的心态也经常在变,你凭什么就说人家不好?”
“这不公平。”
……
和我争论只会被活活气死,是没有结果的,死了不过头点地,死是最平常的,在游戏里通常不过是爆几捆药,最严重的掉几件心爱的极品装备。无痕结果还是没有动手杀我,我跟着他回到刚才打架的场所,继续杀我的虫子升级。
一场来势凶猛的打架就这么完了,唉……
刚才的慌乱中,一个朋友已经挂了,死了的那个角色可以在土城获得重生,很担心我的安全,急急地M我,扬言要卷土重来……所谓的江湖恩怨就这么纠缠不清。我不一小心就陷入了一个江湖。
“安全。”是的,这里很安全,安全的让我无聊。无痕和他的朋友还在商量着去哪里继续玩,蜈蚣洞的地方很大,出了幽明圣域是恐怖空间、一线天、还有据说可以爆触龙神的死亡棺材。乘无痕还在和他的朋友大侃特侃打龙爆什么好东西,我对他说要去泡杯咖啡,叫他看着点我的角色,选了一个虫子很会刷的地方,站好。
我站在无痕不远的地方,咖啡罐在引水机的下面,引水机在电脑的旁边,我的手指在电脑的键盘上。
呼啦一下,刷出了很多的虫子,可怜的宝宝很快的挂了了,虫子于是向最近的我进攻,黄色的蜈蚣蜷缩着身子,对我狂亲个没完,黑色的钳虫带着许多的脚不客气的侵犯我,还有绿色的蠕虫虽然咬我不怎么扣血,但那声势之下,看起来我是多么的无助……我的手指还在电脑的键盘上……每一次被虫子咬的时候,我的血就下跌一点,我离死亡就近一点。
他的朋友在一边喊“给她++”。在这样的情况下想活命,要么我喝补生命血的红药,要么就是有道士在一边给我加血。
“不加。”无痕说,他拿的是武士带攻击力比较强的武器,说完那两个字就跑过来冲着我砍了两下,砍了还说“随风倒。”但那武器的进攻模式竟然是和平?砍完又跑回他的朋友堆里了。
我的手指终于动了,我的血已经快泯灭了,我从容地点了个随机卷,那种游戏里的随机卷可以把我带离刚才的位置,但不会让我离开蜈蚣洞的空间,我还在蜈蚣洞的幽明圣域。
加血,是站住脚的第一个动作,正如老烟叶子所说的“把手轻轻一扬,然后一道光环就在你的头上转动……”加血的声音是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了,我不想死,死在虫子面前!
飞得不远,我看到屏幕上无痕的话,“人呢?”
那一声不知道是不是发自肺腑的关心,一切都不重要了,我的赌局已经结束了,游戏里的那一刻我感到无助,我已经不想去追究去在意自己的得失,说到底那不过是空虚的一场游戏,那情景也不过是和现实生活中自己绊倒在一块小石头上一样。游戏里忙碌的是我的手指,伤感的是我的神经,疲惫的时候我大喊一声:我是人妖,别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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